专访:知名经济学家、农行总行高级经济师何志成

　　解读：中国为什么还要继续买美债

    主持人：因为现在很多网友，包括一些经济学家也提出来了。既然标普都给美国降级了，美国经济也不是很好。中国为什么还要继续买美债呢？

　　何志成：这个问题是一个特别需要回答的问题，我强调了一点，买得不多。上半年中国外汇储备增加了2400多亿，只买了200来亿的美债。而且上半年四个月买了200多亿，前两个月是减持的，减持幅度是比较大的。上半年中国增买美债的200多亿，说明了中国90%左右没有买美债。这个情况应该告诉广大观众。

　　中国政府在保持外汇储备结构变化的分寸的掌握上是在减少美债的比重。但是最根本的两点，一个是，能不买美债吗？首先买美债是因为美国全球货币储备老大的地位。这不是说美国人自封的，美国人自己封是全球老大，他是在整个全球经济发展的过程中，特别是在近十几年经济全球化的过程中，美元作为一个全球结算货币的主要地位不可动摇。因为你只要做买卖，你就必须得拿货币来结算。你如果说人民币行，人家都愿意用人民币，我们就不用美元。问题是我们现在做不到让我们的贸易对手、贸易伙伴用人民币结算。为什么我们强调人民币国际化是最后解决储备必须得买美元的难题的唯一出路。你得让更多的国家在跟我们做贸易往来的时候使用人民币。但是这个进程就跟美元当初国际化的进程，也是一个历史进程。当时的世界储备货币最早是英镑，开始是白银，后来是英镑、黄金，然后才过渡到美元。美元能够走到今天，他是一个历史的进程。你要突然不要美元了，这个世界全球化的进程也就停止了。

　　我最近写了一篇文章，两债危机倒逼全球经济调整。这篇文章在《求是》杂志刊登了。全球经济失衡的状态，美国欧洲靠长时间的借债维持高福利，甚至把借债，用借债保证他们自己国民的优裕的生活，从而使政客得到选票。西方是民主政治，每个政党想上去，要给公众许诺很多东西，这些许诺是要花钱的。奥巴马要搞医疗改革、福利改革，扩大对穷人的救济基金，他又不能收税，收税共和党就立刻大棍子打过来了。他寄希望于全球各国买他的债券，他好花。这种趋势如果延续下去的话，那可不得了。

　　但是中国也有责任。中国和一些新兴市场国家长期的靠大量的贸易顺差、贸易逆差来维持你国家的经济增长，你不得不攒很多的外汇储备。我们国家本来今年说要调整外贸增速，但是上半年还增加了两千多亿外汇储备。我们今年计划本来是两千多亿，上半年完成了，下半年如果还是这种局面，就要翻一倍了。翻一倍是很危险的。我们国家现在对外公布是32000亿外汇储备，这个规模已经超出了我们国家金融安全，一个国家要维护你的金融安全，保证你的国际支付，要有流出，一旦金融不稳定了，我们国家也有债务危机，我们国家有地方债、有一些其他的隐患。如果一旦爆发也有可能出现金融危机。

　　所以我们必须要有一定的外汇储备来稳定我们国家的金融市场。但是这不是越多越好。因为外汇储备多了，改善我们自己国民的生存状态，提高我们本国国民的生活水平的钱相对来说就少了。所以外汇储备不是越多越好。我们国家政府的高层领导在去年就多次提到，外汇储备不是越多越好。我们也不追求、不谋求贸易顺差。但是现在中国的经济结构没有办法，降不下来。而且从短时间看，因为今年我们国家的外贸出口总量是下降的，比如说这个东西原来出口10个，今年出口8个。但是去年是卖10美元，今年卖12美元。提价了。所以今年中国外汇储备增加比较猛，不是说我们进出口的数量又增加了，而是由于中国制造对全世界提价，而且提价的幅度还不小。

　　同时，这还是一个历史趋势，这个东西本来出口十美元，可是在美国卖八十美元，我现在提到十二美元了，这个出厂和市场销售的价差还非常大，还有上涨空间。中国从出口的角度讲，贸易顺差很难降下来。

　　怎么办呢？应该多进口。现在很多经济学家提出来，你的外汇储备不能买点别的吗？首先，我们国家的外汇储备都是国家管。这有什么弊病呢？第一，管理外汇储备的人不是很多。第二，不能进行市场化操作，进行市场化操作没有人负这个责任。买美国国债、欧洲国债、日本国债，政府间的行为，赔了就赔了。但是买股票，美国股市暴跌30%，赔了那个人得跳楼。他没有这个权利。个人投资者，企业投资者可以自主决定，我看着美国股票便宜的时候买点美国股票。如果说有一些并购行为，比如说美国、欧洲有一些厂子，或者是有一些企业，前天GOOGLE把摩托罗拉给收了。中国如果看准这个机会，我们也收。

　　但是为什么这种做法很难呢？第一，在全球并购市场，全球企业之间买卖的市场，是禁止国有企业，更不要说政府介入了。人家说政府和国有企业是不能参与企业间的并购行为的。我们国家没有办法，你除了政府、外管局就是国有企业。这些机构都是不许买全球任何一个比较好的企业，股权并购什么我们参与，不行。多买点石油、多买点矿、多买点黄金，你要想到，中国的外汇储备是一个什么盘子？三万多亿美金。你还没有买呢，你只要放出个风去，他涨20%了。有句话：中国买什么，什么就涨，中国卖什么，什么就跌。

　　黄金的交易量每天很少，外汇市场每天交易三万亿美金。政府在这儿买卖看不出来，交易量大，流动性强。黄金，中国政府想买，刚刚一伸手，立刻全球市场就知道了，涨一百亿美金、两百亿美金。政府的钱除了国债以外是很难买的。买国债，全世界就是这么几个国债，美国国债，欧元区17个国家发国债，英国、澳大利亚、加拿大这些都是小国，他们的国债市场相对来讲都是小盘股，发行量很小，流动性很小，盘子很小，中国一买，就起来了。而且你不能买那么多，他没有那么多。

　　更主要的原因是现在美债被调级了，很快日本国债也要被调级。日本的赤字占他GDP的比重比美国还高。欧洲除了德国以外，其他所有国家都处于被降级的边缘。都是靠借债为生的，或者说违反财政纪律，你盲目的扩大赤字，盲目的发债没有上限，美国还有一个上限控制，还得国会通过，有些国家国会根本不管这事，他就乱来。现在盲目的扩大债务在欧美这些发达国家是一个普遍的现象。他们都不稳定，你如果买了过多的欧债，比如说你买了希腊的，如果希腊违约怎么办？美国国债一百年来没有违约记录，但是欧洲是有违约记录的。

　　冰岛就是一个例子，全民公决，95%以上的老百姓投票表决，不还债。不光不还国债，连欠储户、欠投资者的钱都不还。这种国家发生在欧洲。希腊前一个月提出来，你要不买我的新债我就违约。这些债主，我的新债你要不买，旧债不还了。美国没有这种声音。这种声音发出来就是威胁你， 这种国家债券如果你继续买、不断买、大量的买，你是不是越套越深了？

　　中国的贸易盈余不得不买债券，又不得不买问题债券，这是一个大问题。我在《求是》发了一个文章，坚决提出来，现在还来得及。现在我们持有的美债、欧债规模还不算极限危险的位置，但是这次标普给美债降级，给欧洲的债券降级向我们发出了严重的警告。美国欧洲要改变，中国自己也要改变。不能再像过去那样盲目的追求贸易盈余，而且我们货币政策也要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调整。

　　我们现在外汇储备增加了两千多亿，但是我们贸易盈余没有那么多，只有一千多亿，还有一千多亿不知道哪来的。外管局公布数据说热钱上半年进了160亿，扣除160亿，还有一千亿。这显然是通过一系列不合法的渠道进入中国。所谓不合法的渠道就是高利贷市场。我在今年4月份的时候就写文章，高利贷市场不得了。因为现在滞留在香港的人民币五千多亿。香港很多人觉得人民币能升值，老百姓允许每天换两百。所以他每天都换两百。还有一些企业换汇的规模更大，每天都换。最后人民币在香港每年都以百位数的比例翻倍。现在人民币池子有五千多亿，但是利率很低。他那个地方执行的也是人民币的存款利率。

　　可是香港人都知道，国内高利贷市场很高，而且香港也有一些国内企业到香港发行人民币债券。都是8厘、9厘。而且很多人知道这笔钱拿到国内来，20%、30%都放得到。在我所知很多都是通过非法渠道进入国内放高利贷。这就牵扯到货币政策问题。当你紧缩到一定的时候，因为资金的价格是不被你紧缩不紧缩，规模控制是可以的。但是你控制不了资金的价格。就像我们买这个东西是一样的，市场需要10个，你只给他5个，他必然要涨价。

　　资金也是一样的，去年是7.5万亿左右，今年也是7.5万亿，但是今年和去年不一样了。去年钢材价格、水泥价格、用人成本价格比现在最少差15%。高通胀的情况下，去年我雇一个小工60块钱，现在100块钱、110块钱。可是货币还是这么多。货币不是一个简单的货币，货币是生产要素的集合，货币本身就是生产要素，他同时反映了生产要素的集合，他必须要对应生产要素才能发挥作用。他必须得拿这个货币买土地、买钢材、买水泥、雇人工。然后才能产生GDP。现在货币还给这么多，但是生产要素全部涨15%，资金就紧张，资金紧，民间借贷就火了，香港、澳门的人民币通过黑市回流进来。所以现在中国外汇储备增加这么多，是一个很能说明问题，或者很值得研究的一个经济现象。我们国家的外汇储备不能再增加了，正好。如果再增加，就不得了了，如果一年增加五千亿，百分之十几，什么时候是个头？非要闹出一个大乱子、一次大危机来，你才知道不能这么增加吗？我们国家必须得提前警觉。今年以来我连续发表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