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金融时报
李文龙
记者李文龙今年以来，各地有关民间借贷的案件频频见诸报端。其中既有包头金利斌这样的实业家被高利贷的沉重债务所压垮，也有担保公司等中介组织聚集的民间借贷资金离奇蒸发。与此同时，非法集资和非法金融传销案件频发。那么，这些隐蔽的民间借贷者背后有
隐秘的借贷链条
温州、神木等地的民间借贷愈演愈烈，出现了许多纯粹炒作资金的中介组织，也是吸收市民资金再对外放贷的“二道贩子”，许多中介组织打着担保公司、投资公司、寄售行、典当行的幌子，经营地下钱庄，在高息吸收社会资金的同时，也以高利贷的形式对外放贷。
山东省潍坊市在百货大楼做生意的李先生告诉记者，民间借贷在小商品销售圈和小企业之间十分平常。“有的时候要临时进货，缺乏资金就会向上下游赊销或者借款，借二三十万元十天半月的不值得贷款，肯定要给部分利息。”
正如李先生所说，在义乌、潍坊等小商品市场发达的地区，这种短期的、小额的民间借贷在生意链条上普遍存在，多发生在亲戚、朋友之间，但是利息较低，月息维持在1分利到2分利之间。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在温州、东莞、深圳等民营经济发达、小企业大量聚集的地区，民间借贷也有着肥沃的生长土壤。在资金面趋紧时，求贷若渴的许多小企业为渡过暂时的难关，会主动寻求民间的“过桥”贷款，今年这些地区的民间借贷量价都有走高的趋势。作为改革开放的最前沿，这些地区已经形成了完整的产业链条以及小企业集群，即使是在国际金融危机冲击后，小企业暴露出处于产业链低端、产品附加值低的缺陷，但是船小好调头，众多小企业迅速地找准了转型升级的方向。这类企业获得民间借贷资金后，大多用于短期资金周转和实体经济项目。事实上，金利斌在案发之前也把很大部分借贷资金用于了“福禾豆业生产基地”项目，这一项目曾被评为“全国光彩事业重点项目”。
最为公众所熟知的一类民间借贷者是以温州炒房团为代表的投资客。据了解，与深圳等地的民营经济情况不同，温州尽管同样有着大量的民间财富，但是明显分为两种渠道，一种是创办小企业做实业，另一种是通过传统的经商、做纯粹的贸易发家致富。
后一类投资者对于利润有着极其敏锐的嗅觉，不但关注实业里的投资机会，更关注楼市、煤炭等有着暴利机会的领域。这类投资者能够迅速通过民间借贷的形式吸收社会游资进行投资，获利后资金迅速回流。因此，温州仿佛一个快进快出的资金集散地。在这种土壤中，脱离实体经济运作的高利贷也开始野蛮生长，由于对暴利的追逐没有限度，又出现了纯粹的资金炒作。
在过去几年一线城市的房价上涨中，温州的民间资金频频兴风作浪，有名的“太太炒房团”甚至一买就是一个楼门。另外，在一本万利的煤炭市场中，在去年部分农产品价格异常波动中，游资的身影也频频闪现。而在鄂尔多斯、陕西神木等煤炭经济发达的地区，民间借贷大多流向了矿业开发。
一份公开发表的《温州民间借贷市场调查》显示，当前1100亿元温州民间借贷资金中，用于一般生产经营的占35%，用于房地产项目投资或集资炒房的占20%，即220亿元，包括一些人以融资中介的名义，或者由多家融资中介联手，在社会上筹集资金，用于外地房地产项目投资。另外有20%由一般社会主体(个人为主)借给民间中介。
温州、神木等地的民间借贷愈演愈烈，出现了许多纯粹炒作资金的中介组织，也是吸收市民资金再对外放贷的“二道贩子”，许多中介组织打着担保公司、投资公司、寄售行、典当行的幌子，经营地下钱庄，在高息吸收社会资金的同时，也以高利贷的形式对外放贷。
变异后的暗流涌动
炒房、炒矿需要很大的资金量才能运作，许多民间借贷中介参与其中，在集资时许诺的利息已经很高，又以高息贷给最终投资者。这种已经异化为高利贷的民间借贷看似有着完整的链条，实际上非常脆弱，一旦炒作失败，高额的利息负担会立刻压断借贷链条。
“只有炒房的或者炒煤矿的才敢借高利贷。”李先生说。一般的民间借贷尽管有风险，但是往往能够通过拆东墙补西墙维持运转，但是一旦演化为高利贷，风险“地雷”就有可能随时被触发。
因此，传统意义上的民间借贷与高利贷有着本质区别，不论是投资者、借款者还是资金的流向都有差异，而且由于地域文化的不同有着明显的地域差异。今年以来，温州成为民间借贷案件的多发地区。根据温州市中级人民法院的统计数据，今年3~5月份短短3个月内，全市法院共受理民间借贷纠纷案件2628件，比去年同期多出474件。
据悉，温州大量通过民间借贷聚集的资金流入了楼市和煤炭市场。炒房、炒矿需要很大的资金量才能运作，许多民间借贷中介参与其中，在集资时许诺的利息已经很高，又以高息贷给最终投资者。这种已经异化为高利贷的民间借贷看似有着完整的链条，实际上非常脆弱，一旦炒作失败，高额的利息负担会立刻压断借贷链条。
即使是投资实体经济，不切实际的运作同样蕴藏着很大的风险，而触发民间借贷风险的往往是一些偶然因素。
比如在金利斌案中，看似是“福禾豆业”的资金链条断裂导致了金利斌走上了不归路。实际上，此前他旗下的包头惠龙商贸公司已经背上了沉重的高利贷负担。据悉，在借钱给惠龙公司的放贷者中，10万元以上的债权人每月3分利，10万元以下的债权人每月2分利。而经调查审计发现，对初期少量融资增加的财务成本，惠龙公司还能勉强承担。但后期，惠龙公司以更大的规模非法融资，陷入了恶性循环。加之金利斌本人“充门面”型的挥霍消费，使企业资金链最终断裂。
另外，金利斌案以及江苏贫困县泗洪民间借贷崩盘案件还暴露出一个必须关注的现象，就是许多的普通市民参与其中，高利贷雪球越滚越大。反映的问题是，我国已经进入一个不折不扣的全民投资年代，尤其是在通胀时期，“让收益跑赢CPI”，成为诸多投资项目赚人眼球的口号。然而在许多贫穷和落后地区，普通民众的金融市场知识匮乏，对高利贷缺乏必要的风险意识，以为是天上掉下的馅饼，在暴富梦的蛊惑下趋之若鹜，最终却血本无归。这与彩票门店前涌动人潮的现象极其相似。
这种状况给了一些诈骗者以可趁之机，有的高利贷借贷者直接以诈骗为目的。福建南平建阳市近日破获了一起“传销式”的高利贷窝案，该案源头为一位刘姓借款人，借向当地一家企业“森岚木业”供应木材为由，暗地里向周边的朋友熟人高息集资，通过不停地发展下线，资金也在多人之间层层倒手，逐步形成了类似于传销模式的上下线链条，最高利率高达每10天10%。由于借贷链条庞杂，形式隐蔽，目前该案已查明的本金总额为4.6亿元，利息账目目前仍无法准确统计。
这并非偶然个案。江苏泗洪县的高利贷网络，同样是类似传销式的金字塔结构。从最顶层的“爪王”石国豹到最底层的放款者，利息从上至下层层盘剥。在这个贫困县的县城，奔驰、宝马等豪车极为常见。据报道，该案风险爆发的导火索是石国豹的江苏国豹置业以高价竞得两块土地，却因无力开发而被解除出让合同，同时政府开始打击“非法融资”，导致放款人集中挤兑，整个高利贷网络崩盘。
与泗洪如出一辙，在煤炭经济发达的神木、民间资金集聚的温州，出现了这样一批时髦而阔绰的年轻人，开着豪车，出手阔绰，经常出入各种高档场所。其中很多人是高利贷借款者，通过包装自己高息吸收散户资金，再以更高的利息贷出或者投资房产，玩空手套白狼的游戏。民间借贷资金一旦流入到这些资金掮客手中，则意味着风险随时都可能爆发。
高利不可持续
在实业利润骤降的同时，高利贷用钱生钱的暴富神话却在身边不断上演，许多小企业经营一年的收入还不如放高利贷几个月的利息，而中介组织的出现更加剧了民间借贷的涌动，随着资金面趋紧，民间借贷的利息也水涨船高，不断地吸引手持资金的投资者加入到放贷行列。
几年前，曾经轰动一时的女富豪吴英案已向我们警示高利贷的风险，为何如今仍有如此多的人趋之若鹜？
业界人士分析，高利贷案件中的借款者，大都有着暴富式的发财梦，在实体经济的利润不足以支撑高利贷的逐利诉求时，许多资金被用于了投资房地产或者矿产，然而随着楼市调整以及煤炭行业的整合规范，暴利空间逐渐消失使得这些投资者的发财梦破灭。有的借款者则以实体项目为幌子，形成了具有一定规模的非法金融传销组织，拿到资金后却自己消费甚至是赌博，最终因为链条断裂导致案件发生。
尽管教训频频出现而且深刻，但是一些不法分子在非法集资时却屡试不爽。这是因为，一方面，在东南沿海一带，借助改革开放的东风，一批实业家依靠最初的原始创业，已经完成了初步的财富积累，如今有了更大的投资逐利诉求。而另一方面，这批最初的创业者从事的行业已经变迁，比如最早的皮包印花、衣服蕾丝边行业，或者已经退出历史舞台，或者已经是夕阳产业。尽管企业还没有找到转型的方向，但是企业主手中已经握有了大量资金。在实业利润骤降的同时，高利贷用钱生钱的暴富神话却在身边不断上演，许多小企业经营一年的收入还不如放高利贷几个月的利息，而中介组织的出现更加剧了民间借贷的涌动，随着资金面趋紧，民间借贷的利息也水涨船高，不断地吸引手持资金的投资者加入到放贷行列。
不过，许多参与其中的人却感觉越来越玩不转。房地产市场调控使得“炒房”这一曾经备受推崇的投资方式已经失去了光环，虽然房价还没有明显下跌，但是由于成交量下滑，许多投资者尚未抛售套现，“被套”的资金中就不乏大量聚集的民间借贷资金。近期温州炒房团集体抛房、温州楼市出现崩盘先兆的消息不断传来，民间借贷与炒房实际上已经相互交错。一旦房地产市场面临波动，民间借贷的资金安全也会相应地受到威胁。
此外，由于民间借贷利率节节攀高，一些经营不善的小企业资金链被压垮导致企业主卷款走人的现象也屡见不鲜。今年6月，有媒体曝出浙江江南皮革有限公司董事长黄鹤失踪，可能让数亿元的民间借贷资金血本无归。这类企业主的特点是比较冒进、怀着暴富梦想，借得的民间资金利息超出了企业的承受范围。
业界普遍认为，正常的、利息较低的民间借贷是正规金融的有益补充，能够满足金融正规军覆盖不到的小企业的融资需求。但是，脱离了实体经济用于资产价格炒作的民间借贷极易异化为高利贷、非法集资甚至是金融诈骗。由于游离于监管之外，没有固定的游戏规则，借款人很多时候明知高利不可持续，没有什么投资领域能够获得如此高额的回报，但仍抵挡不住超高利润的诱惑而铤而走险。而对于投资者而言，不明就里中发财梦就一朝破灭。要规范和治理民间借贷，防范案件发生，在加强监管和投资者教育上仍要作出很大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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