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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可林 摄
解决中国银行收费问题的长效机制，自然在于发展民营银行，打破金融垄断，增加行业的竞争性，提高竞争的透明度和公平性，但长效机制的形成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远水不解近渴。银行如能将保护银行客户放在重要位置，让客户的声音也能传达并发挥作用，强化客户与银行的博弈能力，或许有助于改善现状。
李克强总理到国家开发银行、工商银行考察，先后四次敦促各商业银行“减少服务收费”，让银行收费再度成为舆论关注焦点。
业内分析人士告诉《国际金融报》记者，商业银行作为一个“经济动物”，如果没有来自外部的压力，仅仅依赖其内部的自觉，是很难产生减少收费的冲动的。这就是为什么银行收费虽然经过了多轮清理有一定程度降低，但仍有进一步降低的空间。特别是随着互联网等新技术的迅猛发展，银行转账汇款、结算清算等各项基础业务的实际成本大大降低，有的几乎不再有实际成本消耗了。在这种情况下，不能因为过去物价部门批准了收费就继续收下去，更不能以过去较高成本基础上的较高定价继续收下去。
有评论认为，这个来自外部的压力就是强化银行业的市场竞争，通过竞争来打破银行所占有的行业垄断地位，将其过度占有的资源让给金融消费者。
在银行收费过多广受诟病的情况下，去年国家发改委和银监会联合发布《商业银行服务价格管理办法》和《关于印发商业银行服务政府指导价政府定价目录的通知》，对部分收费进行了调整和减免。
不过，虽然多家银行减免了服务收费，但是现有的收费仍旧种类繁多。按照新规统计，银行收费项目仍有近千种。而据媒体报道，从各家银行2014年年报数据来看，手续费及佣金净收入仍有大幅度的增长，四大行的手续费及佣金净收入合计超过了4000亿元，仅农业银行在该项目上的收入有实质性减少。
收费种类繁多
中间业务的不断发展提高了国内银行业的服务水准，但收费项目和规模的急速增长也日渐引起了消费者和企业的不满
日常生活中，人们或多或少都经历过银行各种类型的收费，最常见的如，同城跨行ATM机取款要交一定的手续费、手机短信账户余额提醒费用等。
对企业来说，银行收取的各项费用种类则更多。而收费项目多带来的最直接影响就是加大企业的融资成本。目前，有不少企业特别是小微企业反映，融资链条中的各种收费项目使贷款实际成本超过10%。李克强在公开场合曾表示，银行对企业贷款利率大多超过6%，而企业平均利润率在5%左右的背景下，银行服务成本过高极大地影响了企业的生存和发展，进而影响实体经济的健康发展。
究其原因，一方面银行在经济下行、金融脱媒、互联网金融等的冲击下，利润下滑压力与日俱增，这种情况下银行更多地将目光转向中间业务收入，这就导致收费难以下降；另一方面，则是在商业银行进入门槛较高的情况下，民营银行进入非常困难，这也使得传统银行仍旧拥有较高的垄断地位，而在利率受到管制的情况下，也为银行收取服务费创造了一些可能的机会。
《国际金融报》记者通过查阅2014年多家上市银行的年报了解到，对于四大国有银行来说，手续费及佣金收入占营业收入的比重在20%左右。占比最高的工行这一比例达到20.9%，最低的农行则为15.38%，建行和中行分别为19.02%、19.99%。
而对于股份制银行来讲，这一比例要更高一些。经计算，民生银行和中信银行分别为28.23%、20.3%，而招商银行则达到了29.27%。
中间业务的不断发展提高了国内银行业的服务水准，但收费项目和规模的急速增长也日渐引起了消费者和企业的不满。2011年，银监会、央行、发改委三部门发布《关于银行业金融机构免除部分服务收费的通知》，开始着手整治银行业收费乱象，要求银行业免除11项34类服务项目收费。国家发改委更是自2013年10月到2014年底对银行涉企违规收费开出了15.85亿元的罚单。
对于银行收费的合理性，中央财经大学金融学院教授郭田勇表示：“目前国内银行收费项目也有其合理性，要银行服务项目都免费不现实。事实上，发达国家银行的收费项目很多，相比之下国内银行20多项收费项目并不算多。”
记者了解到，很多国外银行对基本金融服务往往免费，而对于高成本和高附加值服务则收费。这也体现了银行对客户的差别性服务。“银行的服务价格形成机制需要逐步完善，现在很多定价是没有依据的，拍脑袋就定了。”郭田勇表示，“国外每一项中间业务出来，都会有一套模型计算出价格，这值得学习。”而对于国内很多小微企业来说，之所以对银行的收费颇有怨言，很大程度上是由于一些费用名不副实。收取了费用，却不提供相应的服务，企业体验较差。
郭田勇表示，未来银行服务价格可以分成三类：政府定价、政府指导价、银行自主定价。对于基础金融产品和涉及公众利益的金融服务，应当纳入政府定价或政府指导定价，而对于一些创新的服务，则可以由银行自主定价，激发银行发展中间业务的积极性。
小微企融资难
银行批的贷款利率是7%，企业实际付出的成本可能要超过9%。财务顾问费、“快放费”等其他费用，占贷款金额1到3个百分点
融资难、融资贵一直桎梏着小微企业的发展。银行内分析人士告诉《国际金融报》记者，银行盈利要建立在实体经济繁荣的基础上，竭泽而渔不可取，放水养鱼是正道。当前很多企业特别是小微企业反映，融资链条中的各种收费项目使贷款实际成本超过10%，企业实在是无力承担。实体经济与银行如同肌体与血液，肌体如果没有足够的血液就无法存活，而血液一旦失去了活的肌体也将凝固无用。银行降低各项收费，既帮助企业渡过当下转型升级难关，也为自身长远发展打下更深厚的基础。
国家发改委自2013年10月到2014年底，对各类商业银行的150家分支机构收费情况进行了检查，实施经济制裁15.86亿元。
一位银行从业者坦言，相比境外，国内融资成本较高，银行存贷利差也较高，有进一步压缩的客观空间。“虽然一般情况下银行批复贷款利率在7%，但是加上各种隐形成本，小微企业在银行获得融资的实际利率保持在8%－10%，此次中央领导多番强调，银行应该会有所作为。”他说。一位银行客户经理解释，如银行批的贷款利率是7%，企业实际付出的成本可能要超过9%。财务顾问费、“快放费”等其他费用，占贷款金额1到3个百分点。
有小微企业主曾表示，银行贷款成本不见得比小贷公司低，贷款的隐形成本太高，譬如第三方收费。“第三方收费项目多达十几项，费用占比较大的主要有抵押物评估费、抵质押品登记费、担保费等，为了顺利获得银行贷款，企业还要聘请会计师事务所做审计，这部分费用甚高。这部分成本可能要占到贷款金额的1到3个百分点。这也是中央领导多次强调银行要降低收费的原因之一”。
银行降低收费在小微企业眼里当然是好消息，但是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客座研究员董希淼并不完全赞同。董希淼分析，当前应该更加着眼于融资“难”，让小微企业先能够贷到款，“贵”的问题交给市场来解决。“目前银行对风险较高的小微企业惜贷情绪明显，如果不收取服务费用，也不能进行风险议价，银行甚至可以暂停对小微企业的贷款。贷不到款，小微企业只好通过P2P等渠道。去年P2P融资成本接近20%，而央行公布的一季度融资成本只有6%。”
董希淼认为，P2P行业的利率水平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了社会的真实融资成本。目前银行对服务进行收费，是企业融资成本的一部分，并非推高融资成本的罪魁祸首。“目前信贷资源仍然是一种稀缺品，如果所有贷款利率一样，首先受益的肯定是大企业。从银行的角度看，中小企业贷款风险相对更大，如果在定价上得不到补偿，资源肯定也向优质大客户集中。中小企业不得不转向民间借贷，成本还是高。”董希淼表示。
由此可见，降低银行服务费用确实能够减轻企业负担，但降低社会融资成本更应当标本兼治，进一步推进利率市场化，加快资本市场发展，倚仗市场力量使融资成本自然下降，才是治本之策。
减法难在哪
在传统信贷业务受到制约、盈利能力下降的今天，手续费等中间业务收入成了银行盈利增长的主要力量
不可否认的是，在相关监管部门的大力推动和引导下，近年来多家银行积极采取行动让利实体经济，纠正规范收费服务，目前已取得一定成效。比如，在大型银行方面，2014年，工行加大改革力度，免收19项服务费；农行对“三农”客户定向取消14项收费，下调17项收费，共减免各项费用57亿元。
而在减少银行服务收费方面，中小银行力度更大、措施更灵活。今年3月20日刚刚开业的温州民商银行目前收费项目只有一项，就是“工本费”，银行的贷款利率最高不超过8%。2015年以来，浙商银行进一步加大对小微企业融资服务费减免优惠力度，对小微企业免收结构性贸易融资服务费、签发银行承兑汇票、银行承兑汇票敞口占用费、信贷证明、法人账户透支承诺、财务顾问业务6项服务收费项目。
从各家银行2014年的年报数据来看，过去一年里，四大行手续费及佣金净收入合计超过4000亿元，实在不是个小数目。据统计，银行收费项目在2003年为300多种，这一数字在2012年变成了3000多种。在2014年政府的调整下，目前的收费项目约有1000多种。以工商银行为例，该行官网公示信息显示，该行目前免费项目共有109项，政府指导价格有13个大项，收费项目一共有将近500项，但这与温州民商银行收费项目仅一项相比，仍有较大差距。
虽然经过多轮清理纠正，银行不规范收费行为有一定程度降低，但仍存在较大降费空间。此次，在国开行、工行考察期间，李克强总理再次要求商业银行要精简合并项目，“能不收的尽量免收”，进一步“把费降下来”。
财经评论员莫开伟认为，商业银行不合理、不科学的考核机制是乱收费的重要诱因。现有的考核机制使各商业银行机构在存款、中间业务、利润等考核上年年加码，尤其在传统信贷业务受到制约、盈利能力下降的今天，手续费等中间业务收入成了银行盈利增长的主要力量。
有分析称，尽管监管部门制定政策并进行检查，但是有的时候监管跟不上，没有对银行服务收费进行全面彻底检查，存在监管盲区。加上监管多限于银行系统监管，缺乏外部推力，监管部门在查处商业银行违规收费上往往“举得高、放得轻”。
一位工商银行客户经理在接受《国际金融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如今银行内所谓的“服务费”已经非常少见了，但是比如换卡的工本费和开具存款证明等的手续费，因为后台操作中会产生成本，所以很难彻底取消。“目前存贷利差收入是银行的主要收入来源，服务收入的占比仍较低，降低服务收费对银行的影响相对可控，但是为了抵消成本，未来可能会再降，但完全取消无法保证。在新常态下降低银行收费有必要，也有空间。”该银行工作人员告诉记者。
某四大会计师事务所审计员高明告诉《国际金融报》记者，虽然手续费和佣金收入对银行来说所占比例不高，但这对于银行来说是一笔较为容易的收入，要想让银行主动取消，谈何容易。“很多收费不是不能减，而是大银行不愿也没必要去减。”小银行乐意最大限度地减免服务收费，无非是因为温州民商银行行长的那一句“为了银行自己的生存发展、吸引客户”。而四大行有得天独厚的资源，客户对于这些同质化程度极高的大银行也没什么选择空间。小银行服务是好，收费是低，但有些业务就是办不了，所以即使在四大行被黑脸、收费贵，还是要去。当然，四大行服务事项更多，所以服务费相对收得多也说得过去，只是，如果当他们和所有银行以同样的资源同台竞争的时候，是否还会收同样多的服务费？很可能不会。
扶持民营银行
治理银行名目繁多的收费，需要赶快放开金融资源配置市场，让市场在金融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
“从银行自身长远发展来看，靠收费赚取利润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市场分析人士指出，“要想持续发展，银行应该在自身找出路，增强自身在金融产品上的创新能力，使创新出来的产品、业务和服务方式适合我国市场情况，具有较强的生命力并能带来稳定收益。”
上述分析人士进一步指出：对银行本身来说，应该下定决心彻底清查各项收费，自身利益应在不违背社会利益的前提下获取，让银行各项收费回归理性；而从监管来看，应建立监管体系，既要有政府监管职能部门，也要有银行自律协会等监管机构。此外，加大银行乱收费的处罚成本从而引导银行降低收费。
事实上，近些年，相关部门也在不断地付诸行动，不过最后并没有达到应有的效果，都只是治标不治本。要从根本上降低银行收费还应该采取市场化的手段，用市场化改革倒逼银行降低收费。”某国有银行分析人士说，“比如降低商业银行准入门槛，设立更多的民营银行，实现银行充分竞争，让所有的银行在市场环境下通过激烈竞争提高服务，使银行在竞争过程中将降低服务收费作为提高自身竞争力的必经之路。这样银行收费实质性的减少才能逐渐成为"常态"。”
为何这几年对银行多如牛毛的收费始终难以治理呢？根本性原因仍然在于金融资源、金融机构格局的相对垄断，金融企业门槛过高，市场化程度太低，竞争不充分，这也是近年来民营银行受到大力扶持的原因之一。
评论认为，银行应当对现有各项收费项目进行一轮彻底清理，拿出决心和气魄，把已经失去真实成本消耗的收费砍掉；对仍有一定成本的项目自身也要承担一部分成本。这样才能尽最大可能把收费降下来，真正把国家缓解融资难题的各项措施落实到位。在这方面，国有银行尤其要作表率。
当然，从根本上降低收费还要以深化金融改革倒逼。最近新成立的几家民营银行，收费项目和标准大大低于已有银行，让人看到了希望。金融改革应进一步提速，大力发展民营中小银行，成熟一家批一家，不设总量限制。通过大幅度增加银行业供给，让银行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把降低收费作为提高自身竞争力的必然选择，企业才能改变在和银行的交往中的弱势地位。
财经评论员余丰慧指出，事实已经证明，只要稍稍放开市场，银行这种高收费就立竿见影地受到重创。最典型的例子是网络第三方支付结算机构的异军突起，对银行传统结算工具带来严重冲击，比如：支付宝等网络第三方支付机构的迅速崛起，使得银行支付结算工具市场份额大大下降，包括银行卡市场都在萎缩。倒逼银行不得不通过降低收费来吸收和稳住客户。
市场分析人士指出：治理银行名目繁多的收费，需要赶快放开金融资源配置市场，让市场在金融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比如可以放开民营资本设立银行的准入门槛，尽快审批一批中小型民营银行；另外则是鼓励快捷、高效、透明、公开、安全配置金融资源的互联网金融大发展。让蓬勃发展起来的中小型银行和诞生于草根、贴心于中小微企业的互联网金融去倒逼传统银行放下身段，降低收费，服务实体经济。
作者：严言 (来源：国际金融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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