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文标：寻求破解小微企业融资难的根本之道

　　在中国银行业，民生银行是小微企业贷款业务的佼佼者，“商贷通”是小微企业贷款的金字招牌。两会前夕，作为全国政协委员、全国政协经济委员会副主任，民生银行董事长董文标向全国政协递交了《鼓励商业银行小企业贷款相关政策建议》的提案。在他看来，银行真正有动力开展小微企业贷款业务，才是破解小微企业融资难的根本之道。这就需要财税和监管政策的支持。日前，笔者就小微企业贷款的政策支持问题走访了董文标。

全国政协委员、全国政协经济委员会副主任，民生银行董事长董文标

　　董文标表示，在我国，小微企业占企业总数的99%以上，他们在活跃市场、增加税收、创造就业、保持社会稳定等方面发挥着巨大作用，是经济发展和社会健康发展的重要力量。

　　融资难一直是制约小微企业生存和发展的瓶颈。在始于2008年下半年的这一轮经济剧烈波动中，融资难导致小微企业生存难的问题更加凸显。对于小微企业融资难的解决之道，董文标认为，只有银行全面开展小微企业信贷业务，才是破解小微企业融资难的根本之道。为此，政府需要改变直接向特定中小企业提供资金支持和融资便利的传统做法，通过鼓励和引导银行开展小微企业信贷业务，从而间接实现解决小微企业融资难的目标。这就需要中央政府相关部委机构和地方政府出台财税和监管等方面的专项政策，促进银行与小微企业的良性互动与共同发展。

　　小微企业贷款的高风险高成本特征

　　从监管机构的角度讲，银监会高度重视中小企业融资难的问题，近年来相继出台了各项政策，鼓励银行开展中小企业信贷业务，包括督促银行开展中小企业金融服务要建立“六项机制”，鼓励银行成立中小企业金融服务专营机构，在不良贷款核销方面给予一定优惠，等等。各家银行特别是股份制银行近些年也做了一些积极探索和有益尝试，中小企业信贷业务取得了一定进展。据人民银行和银监会联合统计，截至去年9月末，银行业金融机构中小企业人民币贷款余额14.1万亿元，比年初增加3.08万亿元。

　　但是从现实情况看，各家银行在开展中小企业信贷业务时，绝大多数把目标客户定位于“中型企业”而非小微企业。

　　对于银行愿意给中型企业而不是小微企业贷款的原因，董文标认为，第一，小微企业贷款的风险较高，根据银监会于2008年6月所做的一项统计，小微企业贷款的不良率高达22.1%，远远高于传统贷款的不良率；第二，按照服务大企业的传统模式开展小微企业信贷，人工成本太高；第三，由于监管机构对于银行的不良贷款生成状况有严格要求，银行往往担心会因为小微企业贷款的高不良率而被问责。

　　“除了以上原因，一些银行在进行小微企业信贷试点时，也遇到了三大业务难题：首先，如何破解小微企业贷款的抵押担保难题？如果开口就要抵押品、担保人，闭口就要财务报表、对帐单，以此来判定小微企业的风险状况，这项业务很难起步；其次，考虑到小微企业的较高违约风险和对贷款定价的较低承受能力，这项业务难以做到‘收益覆盖风险’；第三，如果银行还像服务大企业那样来做小微企业贷款，一方面将面临难以承受的人工成本压力，另一方面业务发展会相当缓慢。”董文标补充道。

　　虽然小微企业信贷开展起来比较困难，但董文标认为，银行非常有必要涉足这一领域。“从我国银行业现状来看，随着利率市场化进程的加快和金融市场体系的进一步完善，金融脱媒将进一步加剧，以大客户为主要服务对象的传统经营模式将受到利差急剧缩小、优质客户流失等严峻挑战。未雨绸缪，银行需要改变传统模式，将目标客户从大企业逐步转向中小企业，特别是小微企业，开辟新的业务增长点。当前只是由于上述风险和成本等问题的存在，银行开展小微企业信贷业务显得动力不足。”董文标表示。

　　小微企业信贷需政策鼓励引导

　　近年来，中央政府对于包括小微企业在内的中小企业健康发展高度重视，相关部委机构相继出台了诸多促进中小企业发展、特别是解决中小企业融资难的政策措施。对于这些措施在解决小微企业融资难中的作用，董文标认为，这几年出台的中小企业扶植政策主要包括几个方面：支持建立和完善中小企业信用担保体系；相继推出中小企业板和创业板，支持中小企业上市融资；支持金融机构开展中小企业贷款证券化试点；推进中小企业集合发债；通过税收优惠、财政支持、创业投资引导基金等措施，鼓励引导各类创业投资机构加大对中小企业投资力度；加大创新基金对中小企业扶持力度，等等。应该说，这些政策措施对于解决部分中小企业融资难起到了积极作用。但是无论从深度、广度还是持续性上看，它们都不能从根本上解决中小企业，特别是小微企业融资难的问题。

　　“仔细分析一下，上述政策措施都是针对中小企业中的特定群体，诸如高科技中小企业、高成长性中小企业、‘中型企业’而非‘小微企业’，并不能惠及全体中小企业，特别是小微企业，符合这些政策措施支持条件的只是中小企业群体的极小部分。绝大多数中小企业，特别是小微企业既非高科技企业又没有特色，他们或者处于生产环节下游，进行简单的原材料生产和初级产品加工；或者处于流通领域，只是规模不大的商铺。他们既不能获得科技创新基金的扶助，也不能获得风险投资的青睐，在中小企业板和创业板上市的机会更是微乎其微。因此，政府直接向特定中小企业提供资金支持和融资便利，并不是解决中小企业，特别是小微企业融资难的根本之道。”董文标表示。

　　“到去年年底，银行业金融机构人民币各项贷款余额达到39.97万亿元，如果其中的10%是小微企业贷款，就有近4万亿元，按照每户贷款100万元计算，就会有近400万户小微企业获得贷款，小微企业融资难的状况就会得到根本缓解。因此，要根本解决小微企业融资难的问题，必须依靠银行，依靠小微企业信贷业务的全面开展。”董文标进一步表示。

　　作为国内银行小微企业金融服务的较早实践者，从去年初开始，民生银行就推出了小微企业融资产品“商贷通”，全面开展小微企业信贷业务。从民生银行的实践看，通过业务模式创新可以实现小微企业信贷业务较为快速健康的发展。这一业务模式创新有三个关键点：第一，通过采用现代风险计量技术来确定信贷违约风险；第二，根据贷款人的信用状况和担保方式，通过贷款差异定价来实现“收益覆盖风险”；第三，采用信贷工厂模式，通过零售业务批发做来显著降低人工成本。

　　董文标介绍说，从小微企业自身的经营特点和生命周期看，即使进行业务模式创新，小微企业信贷仍然有较高风险，主要体现为两个方面：第一，考虑到小微企业较短的存活率，不良贷款率一定会比大中型企业贷款的不良率高，如果银行采取与传统大中型企业贷款相同的风险容忍度，小微企业信贷业务就无法开展；第二，目前贷款利率还存在管制，同时考虑到小微企业自身效益对贷款定价的承受能力，通过贷款差异定价来完全实现“收益覆盖风险”还面临一定障碍。因此，在现有条件下，小微企业信贷业务只具有较低的风险容忍度，还不能完全实现“收益覆盖风险”。

　　小微企业信贷需财税和监管政策支持

　　在董文标看来，银行全面开展小微企业贷款需要强有力的外部支持。“如果政府把政策着力点从直接向特定中小企业提供资金支持和融资便利转向鼓励和引导银行开展小微企业信贷业务，充分利用银行的金融中介功能实现对小微企业的资金支持，帮助银行提高小微企业信贷的风险容忍度和贷款收益率，让这项业务真正做到‘收益覆盖风险’，既能够通过银行实现社会资源的有效配置，也能够从根本上破解小微企业融资难题。”董文标说。

　　因此，作为全国政协委员，在今年的提案中董文标建议，相关部委机构应尽快出台财税和监管专项政策，鼓励和引导银行全面开展小微企业信贷业务。董文标的具体建议包括五个方面：

　　第一，对银行小微企业贷款实行营业税与所得税优惠。建议财政部和税务总局对银行小微企业贷款的营业税实行“五免三减半”政策，即从政策实施当年起，银行专营小微企业贷款的营业税五年内免征、后三年减半征收；同时，建议银行小微企业贷款经营利润的所得税税率由目前的25%降为15%，或按50%计入应纳税所得额。税收减免用于银行核销小微企业贷款坏账。

　　第二，允许银行对小微企业贷款拨备税前列支。小微企业死亡率高，形成坏账的可能性高，银行提取的拨备相应较高，并且小微企业贷款与大企业贷款一样实行拨备税后计提，对于银行经营业绩影响较大。建议财政部出台政策，允许小微企业贷款拨备税前列支。

　　第三，实行银行小微企业贷款经济资本耗用差异化计量与监管。按照《巴塞尔协议Ⅱ》，小微企业消耗经济资本可以进行折扣，这样计量可以有效激励银行从事小微企业金融服务。建议银监会出台政策，对于大中型商业银行单笔500万以下，城市商业银行单笔300万以下，村镇银行等小型金融机构单笔100万以下的小微企业贷款按现行风险资本权重0.5倍的系数进行计量。

　　第四，银行小微企业贷款不纳入存贷比限额管理。目前银监会对商业银行实行存贷比管理。建议银监会考虑将银行小微企业贷款不纳入存贷比限额管理。这将有助于银行实行逆周期管理：在宏观紧缩期，当小微企业经营的外部环境恶化、银行流动性收紧时，这样的规定能激发银行发放小微企业贷款，做到“雨天不收伞、雪中更送炭”，而不是一味去“垒大户、傍大款”。

　　第五，允许银行小企业金融服务专营机构不良贷款快速核销。银监会鼓励银行成立小企业金融服务专营机构并独立核算，但受限于呆账核销政策，难以实现呆账“应核尽核”的要求，造成了“低赢利、高拨备、高不良”的现象，对银行小企业金融服务专营机构的相关财务指标和对外信息披露有很大影响，也不利于准确衡量小微企业贷款业务的真实风险成本和收益，建议财政部和银监会允许银行小企业金融服务专营机构对于追索一年以上的不良贷款自行核销。

　　此外，董文标还建议地方政府同银行积极合作，建立小微企业贷款的风险分担机制。具体而言，由地方政府出资设立风险分担基金，为银行在当地开展小微企业信贷业务提供担保，如果小微企业贷款的不良率超过某个临界值，地方政府要从风险分担基金中拿出相应资金，为银行分担部分贷款违约损失。

　　董文标认为，如果这些建议被采纳，将会极大调动银行开展小微企业信贷业务的积极性；再加上银行自身的业务结构调整和模式创新，将会迎来小微企业信贷业务的飞跃式发展。“初步估算，以上相关政策如能引导银行释放出6000亿元的信贷资源用以支持小微企业发展，中央和地方财政的相关支出增加或收入减少不会超过140亿元。按照每家小微企业贷款平均需求100万元计算，6000亿信贷资源将解决60万家小微企业融资难，按照每家小微企业直接和间接创造5个就业机会计算，将直接或间接创造300万个就业机会，同时也会增加1.2万亿元的销售额或产值，为国家带来的税收收入不会少于300亿元。”董文标说。

　　“在相关政策引导下，如果五年以后小微企业贷款余额能够占到整个银行业贷款余额的10%，按照届时银行业贷款余额60万亿元计算，小微企业贷款就是6万亿元，中央和地方财政的相关支出增加或收入减少不超过1400亿元，就能够解决600万户小微企业融资难的问题，将直接和间接创造3000万个就业机会，增加12万亿元销售额或产值，为国家带来的税收收入不会少于3000亿元。”董文标表示。

　　2009年12月，民生银行董事长董文标到什刹海荷花市场考察小商户贷款状况

　　在CCTV2009中国经济年度人物颁奖现场，民生银行董事长董文标表示：2010年民生银行将加大对小微企业的贷款支持力度，计划全年对10万户小微企业发放贷款余额1000亿元。